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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记忆:“壳壳花生”(散文)
年前,大舅哥从国外回老家,指明要吃家乡的壳壳花生,说,壳壳花生香,有小时候过年的味道儿。但这壳壳花生在哪里能够买到呢。费了好些周折,才买到了一大袋壳壳花生,满足了大舅哥想吃家乡味道的心愿。这事儿,也勾起了我对那个年代壳壳花生的回忆。
在我小的时候,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买米买肉买布买酒等等,都是凭票的。左邻右舍街坊邻居家家都很清贫,日子过得都不容易。看见哪家哪户推点豆花、炖点鸡汤什么的,真是羡慕得不得了。那时,每家每户连一日三餐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就更不消说有什么零食、小吃给娃儿香嘴巴儿。如果说一定有零碎香香,那就得等到腊八开始,为过年准备的爆米花、砂炒胡豆豌豆。
但在我的记忆中,还有一种我至今不能忘记的味道,那就是壳壳花生。所谓壳壳花生,其实就是县城花生厂在生产椒盐花生、五香花生,人工筛选出来的花生壳壳,那些空壳壳、烂壳壳里面没有选尽的一些烂籽花生和品相极度破败的花生,说白了,就是次品中的次品,垃圾货。但由于都是人工筛选,所以有个别好花生也鱼龙混杂的溜进花生壳壳里,逃过了筛选师傅的火眼金睛。但就是这样的壳壳花生,在那时也不是想买就买得到的,要人托人、找关系、走后门才能够买到。买个三斤、五斤,就算心满意足了,在邻居面前,还真可以小小的炫耀一阵子的。
父亲爱酒,花生下酒又是上得了台面的传统配搭,更何况大年三十将至,团年饭桌子上没有一盘花生,父亲是看不过去的。就这样,父亲在过年前那几天,早出晚归,还是小娃儿的我,哪里知道父亲在托关系买外贸站花生厂的壳壳花生哟。年前的某天晚上,我还在床上趴着看小人书,父亲回来了。父亲像喝了点小酒似的,脸上红扑扑的、笑咪咪的,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一进门就像打了胜仗似的,很大老爷们,直冲我母亲高声大气地说,壳壳花生,买到了,买到了,喊娃儿们起来,来剥点,来吃点。见过年的花生有着落了——哪怕是壳壳花生——母亲也高兴,忙给父亲倒了一杯老白干,挨着父亲坐下来,给父亲在壳壳花生里,找一些较为饱满的花生粒下酒。父亲见母亲尽选一些饱满的花生米给她,阻拦着母亲,说,找烂壳壳的、死米籽的,好点的隔几天装盘,好看。
大年三十年夜饭,亲亲戚戚先先后后来了,母亲在厨房忙前忙后,准备热腾腾的年夜饭。父亲忙着招呼客人,手里提着装壳壳花生的口袋——塑料袋换成了白色的布口袋——那时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白色口袋,装花生,装爆米花等——把口袋里的壳壳花生这个老辈子抓一把,那个小辈子抓一把,又精心筛选一些饱满的、大个儿的,用土盘子装好,摆在桌子上好下酒。那情形,好像这壳壳花生是招待客人的主打似的。客人们一边吃,一边夸奖父亲有本事,连这么难买的壳壳花生都买得到。父亲很满足,笑得有些虚荣、有些洋洋得意的。
我、哥哥和弟弟,都是馋嘴儿,哪管父亲托人买壳壳花生的难处哟——也许父亲还去办了单碗的(办招待的意思)。年三十过了没几天,仨兄弟就把藏在家里瓦坛坛里的壳壳花生偷吃一大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初几头上,被父亲母亲发现了,母亲很生气,罚仨兄弟的站,还要处以“笋子炒嘎儿”(打的意思)。父亲在一旁,见状用手挡住母亲挥舞竹片的手,说,算了,过年过节的,娃儿家家的。去,把剩下的壳壳花生都拿出来,分给娃儿们,让他们吃个安逸。
父亲把我们仨兄弟让上老桌子,倒了一杯酒,也陪着我们仨兄弟剥壳壳花生。父亲把小酒吱吱的呡着,母亲在边上,眼睛湿漉漉的。
其实, 在我的心中,毫不起眼、价值低廉的壳壳花生儿,就是忘不掉、挥不去的年味,更是我终生不能忘怀的乡愁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