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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水恋歌》九、演出前后

九、演出前后
晚上要去大队排节目,顺便去程良处走走,成杰收工后吃了两个冷红苕,给夏有成打了个招呼,就抱着秦琴先走了。
虽然来沱江已经快两个月,天天都看得见水库,但一个人这样悠闲地在水库边走,今天还是第一次。
几里长的水库七弯八拐,宽处一百多米,窄处五六十米,路随山水转,每转一个弯的景致都不尽相同。
晚霞烧红了天边,也染红了水面。几只回归的大白鹅滑过平静的水面,身后留下一轮轮细微的水波,湖面泛起点点碎金,好像有无数的小鱼儿在水下游动。偶尔几声呼朋引伴的鸟啼,清脆悦耳。一阵微风掠过,水面变成七彩板,不断拼出各种美丽奇异的图案。
袅袅炊烟从竹林中升起,一缕缕、一团团,越升越高,直到被晚霞烧尽。一个小男孩嘴里横叼着牛鞭,骑在牛背上一摇一闪地从山坡走下来。
对此美景,成杰情不自禁地拨动了琴弦: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从程良家出来,天已经黑了。成杰刚走拢大队,就被等在门口的钱素秀一阵猫洗脸:“这样晚了还没有走拢,我还以为你在路上被猫儿叼走了呢!”
成杰走进教室,只见王存芳、朱顺玲等四五个人,有些不服气:“我还以为我最后到,结果还有这么多人没来。”
“别人晚点没啥子,你是大人物,你不来我们啥子都干不成。”
“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以后再来早点就是。”
“这还差不多!”钱素秀的气顺了些,“你过来,找你商量个事。”
“素秀姐,啥子事这样神秘兮兮的?我们听不听得?”王存芳故意问。
“听得也不要你们听,我有点事要他帮忙。成杰,到我们屋里去说。”
“帮啥子忙嘛?”成杰跟着进了钱素秀的家。
“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回来再告诉你。”钱素秀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成杰只得老老实实地坐下。这间房子应该是钱素秀的闺房。桌子上放着作业本,墙上挂着钱素秀的照片,圆圆的眼睛直视着成杰,微笑的嘴角似乎要说出些什么话来;房里还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
“要我帮什么忙呢?”成杰正在纳闷,钱素秀推门进来,把右手端的碗放在桌子上,“快点,趁热吃。”碗里是两个刚煮好的荷包蛋。
“这——”成杰有些慌了手脚。
“要命啦?吼啥子!别人听见了要说空话。”
“我,我吃了晚饭的。”
“你吃啥子晚饭?我又不是没听见,天还没黑你就边嚎边往五队走。”
“你这里听得见我唱歌?”
“耳朵都听起茧了。你哪天不弹不嚎两个钟头?快吃,冷了不好吃。”
“我在程良那里又吃了的。”
“男子八叉的,跨个阳沟都要吃三碗,两个蛋就把你胀死啦?”
成杰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端起碗来。
“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免得他们晓得了说闲话。你吃完了,从我们家大门出去,经过大院子绕到教室后门再进来。”
成杰心里想:“又不是搞地下工作,这么神秘!”但吃了别人的嘴软,就点点头。
钱素秀掩上门先走了。成杰用汤匙拨动碗里的荷包蛋,圆润晶莹,散发出猪油的清香。他先尝了一口汤,香而甜,是加的白糖。他满意地让甜汤慢慢地流下喉咙,心想:“这种忙多帮几次也无妨。”
成杰再次走进教室时,宣传队的人已经基本到齐。夏有成怪腔怪调地说:“我说啷个恁个早就各人跑了,原来是要帮我们钱大小姐办事。办的啥子大事哟?”
成杰还没搭腔,王云富就招呼说:“少扯空龙门阵,时间不早了,抓紧时间把节目排两遍。”
钱素秀建议:“其它节目人不多,可以几个人自己抽时间练,关键是《五好红花寄回家》,参加的人多,今天晚上人到得齐,就专门练这个节目。”
“我也同意。听公社李主任说,征兵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这个节目排好了,就可以选到公社去演。”张艳梅首先赞成。
“那就排《五好红花寄回家》。”覃明高拍板。
赵巧言语不多,扮较成熟的大姐正合适。张艳梅和王存芳扮天真活泼的妹妹,也许是女孩子天生就会表演,她们的动作和表情很快就到位了。
夏有成扮新参军的小伙子就有些费劲了。别看他平时能说会道,手舞足蹈,好像很有表演才能;一旦正经地演个角色,他是浑身不自在,整个人都变得僵硬,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
“脸上要有点笑容!”张艳梅在旁边指点。夏有成用了好大的劲,才把嘴角拉动一下。
“你这叫笑吗?比哭还难看!”钱素秀挖苦说。
夏有成扇了自己两巴掌,“妈的!这脸啷个不听话了呢?好像不是我的一样。”
“迈左脚,甩右手。”张艳梅抓住夏有成的手臂摇晃着说,“挺起胸,向前走!你是鸭子吗?摇摇晃晃的。啷个又成了同手同脚了呢?”
看着夏有成的狼狈样,女孩子们笑得前俯后仰,钱素秀更是夸张地用双手按着肚子叫疼。
成杰凑趣说:“我给你们出一个谜语:参军三年,学不会立正稍息,打中国一座大城市的名字。”
“哈尔滨(哈儿兵)!”没想到赵巧冲口答出。
女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
“不演了、不演了,这不是挖老三干的活路,比挑粪桶还恼火!”夏有成一抹头上的汗水,泄气地坐到一边去。
“不是说天下没有你夏有成办不成的事吗?这下啷个说呢?”钱素秀不依不饶。
王云富赶快打圆场:“有成娃儿第一次扮角色,就能演到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哪有学走路不摔跟斗的?多演几次就好了。”
这一激一劝,夏有成的嘴又硬起来,“我就不信学不会。你们先排,我休息一会儿,回去自己练,到时候保证不给大家丢脸!”
“那就成杰和钱素秀上吧。”黄云富说。
成杰和钱素秀都有上台的经验,演好一双老夫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一排演,成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钱素秀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两手插在裤兜里,眼珠子朝天,嘴里心不在焉地哼着歌词。成杰不但看不到她应该有的动作,连配合的眼神都捕捉不到。他心里奇怪:“这是刚才给我端荷包蛋的钱素秀吗?是她不愿意和我搭档,还是刚才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果然是天上的云,少女的心。这哪里是在扮夫妻?简直像在闹离婚!”
大家也察觉到钱素秀的反常,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发表意见。
夏有成口快:“我不会演,总还看得懂点点。老两口嘛,应该亲热点噻,起码老婆子应该把老把子扶到起噻。”
钱素秀眉毛一扬,“咸吃萝卜淡操心,到时候我们晓得该啷个做!”
演出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天晚上,成杰早早地来到大队,心急火燎地对钱素秀说:“各人准备各人的服装和道具,你们倒好办,我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去准备?晚上就要演出了,我连衣服都没借到!”
钱素秀恨了他一眼,“我早就猜到你靠不住,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她指指床上,“长衫、帽子、还有拐棍,都是我们老把子用的。只有他的衣服你才勉强穿得。谁叫你长这么高,都说人不过五尺,过了五尺天来收,真该让老天爷把你收了,免得害人!”她扑哧一笑,又赶快抿住嘴。
“我哪点害人了?”
钱素秀没理成杰的问话,只管说自己的:“我给你说哈,晚上演出的时候认真点,大大方方的,不要一伸一缩地让别人看笑话。”
“那天晚上排演的时候,是谁在一伸一缩的?”
钱素秀的眼睛又瞪圆了,“那天晚上是排演,今天晚上是演出,不一样。再说,陈寒梅过生日的时候,明明约的是我们俩排演一下,你偏要把全宣传队的人都叫来。当着他们的面,我能认真吗?有人会说闲话的。”
“人多人少都是排,一次排完省事。”
“人多闹麻麻的,啷个排?人少静得下心,才排得出戏来。”
“好,好,反正事情已经过去,我们也别争了。”
“谁和你争啦?木脑壳!等会儿我帮你化妆,不要涂得个乱糟糟的。”
在南溪演出基本上是不化妆的,大不了在脸上涂点淡淡的红色就算完事,一是没有化妆品,更重要的是要保持无产阶级造反派的本色——化妆属于“四旧”的范畴。没想到,沱江的一个大队宣传队,化起妆来却是煞有介事,又是打底彩,又是抹胭脂,还要擦口红、画眼眶、涂眉毛。
成杰被钱素秀按在凳子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近一个钟头。每完成一道工序,钱素秀都要成杰举起煤油灯,她自己后退几步,端详过去、打量过来,稍不满意又擦掉重来,擦得成杰脸上火辣火熛地痛。
最折磨人的是画眼圈。钱素秀不断地下命令:“向上看!”“向下看!”“看左边!”“看右边!”“闭上眼!”“睁开!”“眼皮不要眨!”“眼珠不要动!”搞得成杰大气都不敢出,憋得差点要窒息。好不容易才听到钱素秀说了声:“可以了!”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钱素秀再帮他换上长衫,戴上狗皮帽,杵上拐棍,把王云富做的假胡子往鼻子里一插。成杰试着走了几步,再装腔作势地干咳两声,还真的像个老把子。钱素秀满意地笑了。
王云富在一旁做技术指导和最后审查,凡是认为不合格的,都由他动手修改。这么一化妆一换服装,演员们的形象和精神面貌都和平常大不一样,不管化得像不像,起码演出的气氛浓了许多。
张艳梅和王存芳换上花衣裳,扎上小辫,像一对活泼的小姐妹。夏有成穿上新军装,胸佩大红花,收敛了平时的油气,还真有几分新兵的味道。
王书记也来教室关心化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巧梳好头、化完妆,“啧啧”地称赞:“这个要算赵巧画得最好看,像个要出嫁的大姑娘!”
赵巧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顾和张艳梅说话,仿佛有些发热,不停地用手在耳边扇。
演出场地就在大队的院坝。把四张搭谷子用的拌桶翻过来倒扑在地上,上面铺上几块门板,就成了舞台;灯火只有几盏忽闪忽闪的马灯。
但是,再简陋的设施也挡不住社员们看演出的热情,天黑不久,坝子里就挤满了或坐或站的观众。有本院的,更多的来自其他生产队。坝子里闹哄哄的,好像过节。妇女们做着手上活路,齐麻线、纳鞋底、补衣服。老把子们相互让着水烟和叶子烟。小伙子们故意提高声音胡侃一些略带“腥味”的龙门阵,还不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姑娘们就显得安静多了,她们心不在焉地说着闲话,不时向男青年成堆的地方张望,偶尔还发出“吃吃”的低笑。最快乐的永远是孩子们,他们三五成群,不停地追逐疯打,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
看看观众来得差不多了,演员们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王书记走上舞台,“这个社员同志们——”他停下来,想等院坝里安静下来。但今天不是社员大会,又看不清谁的脸貌,下面始终静不下来。他只好接着讲下去,“这个今天,我们大队的宣传队就要演出了,这个我们宣传队,大家都晓得,在全公社都是狗咬鸭子——呱呱叫!这个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演出了。这个党的九大……”
“不要这个这个了,我们要看演出!”人群中发出喊声。
“也要得。这个我就不讲了,开演,开演。”
王云富一点头,乐器声响起来。其实所谓的乐队,仅一把大胡、一把秦琴、一支笛子、一支口琴而已,且音调不够准确,节奏也欠整齐。但在此时此地,已经算得上是美妙无比的妙音仙乐了。就像啼哭的婴儿吮吸到了母亲的乳汁,喧闹的院坝顿时安静下来,悠扬的乐曲声弥漫在院子的夜空,越发清越动听。
终于到了压轴戏《五好红花寄回家》登台的时候。
春风吹开遍地花,
小伙参军就要离开家,
大家来送他呀,
……
随着歌声,成杰由钱素秀扶着,在全家人的簇拥下走上舞台。
此时的钱素秀,头发盘成圆髻,身穿一件蓝色的斜襟衣,系着一条围腰,身段苗条,风韵绰约,透出一种特别的韵味。
观众中传出一阵“嗡嗡”声。
渐渐地,成杰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颤抖,“未必她也怯场?不对,出场时她都很自然,怎么会越演越紧张?”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钱素秀。没想到钱素秀也正把目光送过来,如同秋水涟漪。成杰感觉有些异样,手臂又被掐了一下,秋波散开,他赶快凝神定气,集中精力投入表演。
演出结束,演员们聚在教室里,边卸妆边兴奋地议论着。
“王书记说,我们这个节目肯定要选到公社去演!”张艳梅告诉大家。
“这是我们宣传队演得最成功的一次。节目完了,有些社员都不想走!”钱素秀眉飞色舞地说。
“今晚上要数你和成杰演得最好,硬是像一对老两口。这回我这个儿子怕是当定了!”
“呸!谁稀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钱素秀笑骂道。
“你莫说,今晚上有成娃儿还演得像模像样的。”王云富夸奖说。
“别个王存芳的独唱还得到巴巴掌的!”成杰指了指有些脸红的王存芳。
王书记走了进来,“这个大家都辛苦啦!我通知你们的队长,给你们记工分,都照全劳力算,社员们满意嘛!”
“啊——”教室里欢呼起来。
钱素秀悄悄地对成杰说:“我在你挎包里装了几个鸡蛋,每天喝个生鸡蛋,嗓子会更好。”
“这……”
“吼啥子!怕别人晓不得?”
“覃队长,等会儿我一个人怎么回家呢?你不是答应找人送我吗?”孙晓兰笑着问覃明高。
今晚上除了参加演出的知青,大队其他知青只有孙晓兰来了。她没有节目,演出前帮着化妆,演出时帮着照看衣服、准备道具,演出后又忙着收拾东西。同队的社员都走光了,剩下她只身一人。
王书记一听,忙说:“没得关系,这个等会儿我送你。”
覃明高说:“哪里用得着麻烦书记呢?她在九队,正好和我们同路。”
“这个到了你们生产队,她还有一段路,一个人走,又是女孩子,出了事可不得了!”
“就让成杰送她回队,他们都是知青,保险不会出问题。”
“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包在我身上了!”
王书记不好再坚持,吩咐说:“这个一定要送拢呵!”
从三小队到九小队,要经过五队和七队,翻过一个小山坳,再沿水库走一段,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成杰、孙晓兰和覃明高、夏有成分手后,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气氛突然消失,月夜变得空旷而宁静,脚步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走了不多远,孙晓兰停了下来。
“走啊!站着干啥子?”一心想早点完成护送任务的成杰催促道。
“你走前面嘛!”
“为什么?”
“前面那些树丛黑洞洞的,吓死人,还可能踩到蛇!”
“你手中有电筒,还有棍子,先来个打草惊蛇,不就安全了吗?”
“打出蛇来更吓人,我不干!”
“那好,我走前面开路,你跟在后面总安全了吧?”
“试一试吧,你要把前面路边的东西看清楚呵!”
才走了一小段,成杰就听见背后传来孙晓兰急促的呼吸声:“哎,停下停下,我不走后面!”
“又怎么啦?”
“我听见背后有声音,好像有人跟在后面。”
“那是心理作用。”
“我也晓得是心理作用,还是怕。我不干,不走后面。”
“走前面吓人,走后面又害怕,那你平时走夜路怎么办的?”
“平时出来人多,我都是走大家中间。”
“今晚上只有我们两人,只能一人前一人后。”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走前面也不走后面。”
成杰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碰上这么一个娇小姐?“那你说怎么走?”
“我们不能并排走吗?”孙晓兰略带请求地问。
乡间小道不过一人半宽,并排怎么走?但安全送回家是自己的任务,再看孙晓兰可怜兮兮的样子,成杰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俩人开始了奇怪的走路,空出中间的正路,各踩一条路边,不即不离。实在狭窄的地段,成杰就让孙晓兰先走半步他再跟上。朦胧的月光下,夏虫的鸣叫中,一高一低两个人影就这么时而重叠、时而分开、时而交叉地踽踽而行。
“你是高几的?”成杰感到这样默默走路太累人,开始找话说。
“高68级的。你呢?”
“初65级。”
“那实际上我们是同级。”
“我只是个初中生,而你是高中生。”成杰羡慕地说。
“还不是背个名?实际上我们高一都没有读完就开始搞文化大革命了,一停课闹革命就再也没摸过书本。”
“有件事早就想问你。”
“嗯?”
“那次陈寒梅过生日,我讲了个笑话,别人都笑,你为什么摇头?”
“因为你在含沙射影,没有听出来的人还跟着笑。”
成杰心头一震:她还有这种本事,居然听出了我话中有话?我得摸摸她的底。“你怎么现在才来插队呢?”
“我们家兄弟姊妹八个,就有四个该下乡。开始说只要走了三个,剩下的一个就可以留城安排工作。我是老大,又是高中生,容易找工作些,家里就让我留下。后来政策又变了,该下乡的都得下乡。我的同学早就走完了,只好到妹妹这里来挂钩,姊妹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你妹妹从来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今天晚上你怎么来了呢?”
"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我喜欢热闹。像今天晚上的演出就很有意思,你和钱素秀演得特别像。”
“那不如你也来参加宣传队。”
“你们要吗?”
“肯定欢迎!”
“可是我唱歌跳舞都不行。”
“我听你声音不错,会说普通话吗?”
“勉强可以。”
“太好啦!我们正缺会说普通话的,你来专门搞报幕和朗诵。”
“真的哟?”
“真的,下次活动就通知你。”
“可是回家又是一个人。”
“我送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知不觉,他们下了山坳,沿着月光粼粼的湖水,进入了九队的地界。
“你回去吧,不用再送了,周围的住家我都认识。”
“不是还没到家吗?”
“你看坡顶上就是我和妹妹的住房,一上一下还得走几分钟,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成杰估看了一下,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肯定安全了,就说:“我不上去,就站在这儿看着你。你到了家门对我招招手,我再走。”
“好吧!”孙晓兰看了看成杰,不再坚持,转身走了。
成杰目送着她的背影在山坡上时隐时现,终于坡顶上出现一个完整的人影,娇小而清晰,背衬着月光向他挥手,像天幕上的剪影。
成杰也对着剪影挥挥手,手臂落下时不经意碰到了腰间的挎包,“咔嚓”的破裂声让他猛然想起,“糟了,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