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壮歌》三十一、脱险归来
发布时间:
2020-03-26
来源:
一蓑客专栏
作者:
贺岩

三十一、脱险归来
红青团炸开了锅!自建团以来,纵横南溪,驰骋川北,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战友牺牲,总负责人受伤,宣传队长生死不明。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有何面目立足川北?主张复仇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各分团各支队迅速集中人员,领取枪支弹药,只等总部一声令下,立即“踏平恩溪,活捉段见章”。
东方造反团、工人造反兵团为着南溪造反派的名声,决心和红青团同仇敌忾、生死与共。巴中的王司令有愧于恩溪一战,也为了巴中的安危,主动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功补过。通江、平昌的捍红派,为了感谢红青团过去的无产阶级战斗友谊,打击反红派嚣张气焰,“御敌于国门之外”,也答应出兵相助。复仇之剑即将出鞘,川北上空硝烟弥漫,大战在即。
不幸中的万幸,击中何立伟的是一颗流弹,威力不大,没伤着要害。只是流血太多,虚弱得很,需要静养一段时期。
秦天笛回到南溪之后,就再也没起床,伤得比何立伟还重,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凡是去劝他的人,无不心酸地跟着掉泪。
刘强觉得是因为那天自己没去恩溪,才导致了何立伟受伤和马爱南的失踪,后悔不已,坚决主张领兵出击,踏平恩溪。
曾小川、成杰、陆一可虽然觉得现在不宜大动干戈,但是过分的反对很可能会激起众怒,三人商量了一下,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同意出兵,但不能盲目,要有足够的准备和详细的计划,打则必胜;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弄清马爱南的下落,了解对方的力量布置等情况,建议由东方造反团派当地人潜入恩溪摸清情况,否则,不但救不了马爱南,还会遭到更大的损失。那天的战况证明,我们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反匪,而是一支足智多谋的很有战斗力的队伍。
小弟等主战派,由于亲身经历了战斗,了解对方的战斗力,也基本赞成这个意见,方案得以通过。
三天以后,派去的侦察员回来了。他们根本就没能进恩溪镇,对镇里的情况说不出个一二三,但证实了那天反红派的确抓了一个女俘虏,样子很像马爱南,其它就一无所知了。
马爱南还活着!秦天笛翻身下床,一气喝了三大碗稀饭。
马爱南还活着!何立伟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马爱南还活着!曾小川、成杰等人松了一大口气。
在何立伟的病房里,营救计划讨论得十分激烈。
“踏平恩溪,抢也要把人抢回来。”刘麻儿认为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
“有把握吗?搞得不好,反而会给马爱南招来杀身之祸。”曾小川反对。
“派支敢死队,悄悄地摸进恩溪,把人救出来。”小弟主张。
“说得轻巧,人生地不熟的,连马爱南关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哪儿去救人?”陆一可置疑。
“不然,我们就去抓两个俘虏,让他们用马爱南交换。”
“不行不行,南溪到恩溪来回一百多公里,这么好抓回来?别的组织没人敢去,知青去目标太打眼,还没说话,可能就被人认出来了。弄得不好,怕俘虏没抓到,自己反而成了俘虏。”孙聪说。
“这也怕、那也不行,哪来这么多的啰嗦事?我看还是打!”刘麻儿坚持自己的意见。
秦天笛皱着眉头听大家发言,一直没说话。
见各种意见相持不下,成杰站了起来,“有个消息我一直没告诉大家。两天前,汉中造反派送来一封信,现在我读给大家听一听,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在营救马爱南的问题上作出更好的抉择。”他从怀中掏出一副眼镜放在桌子上,又摊开两页信笺,用沉重的声音读起来:
最高指示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南溪红青团总部及全体战友们:
我们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通知你们,你团的优秀战士、汉中无产阶级造反派的亲密战友杨连喜同志于4月23日不幸壮烈牺牲!
杨连喜同志受你团派遣来到汉中后,心系汉中造反派,经常不顾个人安危,深入前线了解情况,对我们的艰难处境表示深切理解,深得汉中造反派战士的喜爱和尊重。
4月23日,汉中砸匪又向我造反派大举进攻。杨连喜同志随指挥部成员赶赴前线观察敌情,不料陷入了砸匪的包围,情况万分危急。
警卫队拼命掩护指挥部成员和杨连喜同志突围。在前面开路的我方机枪手中弹倒地,砸匪趁势蜂拥着冲了上来。危急关头,本来已经冲出包围的杨连喜同志转身拾起机枪,向砸匪猛烈扫射,挡住了砸匪的攻势,为我指挥部成员的突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砸匪的火力全部射向杨连喜同志,一排罪恶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杨连喜同志如巴山屹立,用最后的力量射出了全部子弹,才倒在血泊中。他的身上留下十五个弹孔!
杨连喜同志就这样走了,他走得光荣,走得重如泰山!但因为路途遥远,我们无法将杨连喜同志的遗体送回南溪,只好把他安葬在汉中的烈士陵园里。因为不知道他的出生年月日,我们只能在墓碑上刻上“南溪红青团战士杨连喜烈士之墓”。
巴山埋忠骨,汉水祭英灵;挥泪继承烈士志,誓将遗愿化宏图!让我们一起化悲痛为力量,发扬杨连喜同志的大无畏革命精神,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杨连喜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汉中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
1968年4月25日
又附:杨连喜同志身上没有其它遗物,只有这副眼镜,一并带回。
病房里鸦雀无声。
何立伟接过成杰递来的眼镜,轻轻地拭去上面的灰尘,用湿润的目光环视众人:“谁和杨连喜一个林场的?”
成杰回答说:“他们林场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县城。”
“那还有谁和他熟悉?”
“中学时,我和马爱南和他是同学。”杨红卫眼睛红红地回答,“他为人老实,不爱说话,个子又小,受了欺负不还口不还手,有同学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瘟鸡’。其实他很善良,不记仇,还特别爱帮助人。班上有个男同学经常欺负他,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生了病,还是杨连喜背他去医院的。”
曾小川补充说:“在招待所,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有好处的事他从不去争,但下笨力气的事他总是抢着去干。他自告奋勇去伙食团当炊事员,什么挑煤、洗碗、出煤灰,凡是重活脏活都是他包了的。这次去汉中,翻山越岭几百里路,还要扛子弹,许多人都推辞不愿去,又是他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这个重任。”
“一般人都说他胆小怕事,那是对自己人;对敌人他可是‘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大家想想,他个子虽然小,但哪次武斗不是冲在前头?”成杰好像突然发现。
“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何立伟问杨红卫。
杨红卫摇摇头:“平常他从不谈家里的事。我只听说他的父亲好像当过什么大干部,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也许马爱南会……”她突然缄口。
“我晓得一点。”孙聪站了起来,“我们俩住一间屋,去汉中的头天晚上,从不沾酒的他搞来半瓶酒。他酒没喝几口,话却说了不少,也提到他的家。他父亲是一个部门的党委书记,老革命了,但文化程度不高,性格耿直。他是家里的独儿,有这样好的家庭条件,他的前途本来应该是一片光明。
“没想到命运真他妈捉弄人。1957年反右斗争时,他父亲部门分配了五个右派指标,经过反复排查,只有四个人勉强符合右派条件,第五个人怎么都找不出来。他父亲对完成上级任务从不打折扣,思来想去:右派虽然属人民内部矛盾,是个认识和教育的问题,但是让其他同志去顶还是于心不安;反正自己已经受党教育多年,再受一次教育也没关系,于是就在最后一张表格上填上了自己的姓名。本以为风头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反右斗争迅速升级,上级对他的问题很快下了批示,说他的行为是严重丧失党性,是以特殊的方式发泄对反右斗争的不满,向党进攻!这时,他父亲纵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他的政治生命就此结束,只保留了公职。一夜之间,杨连喜身体里的红血变成了黑血,他由革命干部子女变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一直到初中,他才知道事情真相,他当时气得目瞪口呆。但父亲教训他:要相信党,不准埋怨,不准泄气,生活要艰苦朴素,学习要刻苦努力,品德要严以律己。初中毕业后,父亲告诉他,父母是靠不住的,你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父亲也是扛着锄头参加革命的,你也应该从农村走出来。于是把他送到了南溪。
“杨连喜还告诉我,过去他在心里一直以为父亲傻,对他无情,所以每次写信只给母亲不提父亲。文化大革命这两年,知道的事多了,他才开始理解父亲。他打算这次从汉中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渝城去看望父母。”
何立伟的眼睛湿润了:“杨连喜是我们南溪知青在文化大革命中牺牲的第一人。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此永远地消失了。在一般人心中,固然会因为他的死而记起他的一些好处来,然而在他父母心中,却留下永恒的悲痛。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啊!我们谁有勇气把这噩耗告诉他远在渝城、翘首以望的父母呢?人是最宝贵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杨连喜牺牲了,苏明也牺牲了,马爱南一定要救回来!但是不能再死人,不能让知青都在大巴山变成孤魂野鬼!”
谁也没有再说话。
秦天笛红着眼睛说:“不要再讨论了,听天由命吧!”
曾小川环视了一下众人:“我倒有一个办法,既可以救回马爱南,又不会牺牲人。”
“快讲呀,什么办法?”刘强催促道。
“这个办法本来就不一定灵,说出来就更不灵了。这样吧,既然马爱南还活着,只要我们不去刺激反红派,他们就不会杀她。给我七天时间,救得了马爱南,是秦天笛的福分,也是红青团的幸运,皆大欢喜;救不出来,要打要杀要拼命我也跟着去!”
谁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何立伟首先点点头,秦天笛也点头同意:“那就拜托你了!”
马爱南刚吃完早饭,段见章推门进来,“怎么样?马队长,参观了几天,也该给我们提提意见了。”
“你们怎么把我们写的一些标语,铲掉落款,就成你们的了?”
“省事省笔墨啊!难道你们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我们就不捍卫了?”
面对段见章的理直气壮,马爱南还真找不出言语来对答。
“这几天没人来找你的麻烦吧?”
马爱南摇摇头:“谢谢你的关照!”
“你的表现也不错,听说你这两天还给我们的伤员换药?”
“我妈妈是医生,我多少懂一点,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嘛。”
“那好,收拾好你的药箱。”
“要带我到哪里去?”
“南溪。”
“你们要打南溪?”
“我段络耳胡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程度。”
“难道你们让我回去?”马爱南不敢相信。
“算你聪明。不让你回去,天天拿粮食养着?我的战士还不够吃呢。”
“真的?那太谢谢你啦!”马爱南还是不敢相信。
“回去后,给你们何司令捎个信:就说我段络耳胡说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都是受压的,没有必要打得你死我活。”
“好,我一定带到。”马爱南终于放心了。
“别忙,我还要把你交给一个人。”
“谁?”
“我。”于志建跨进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马爱南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啥子怎么回事?我就这样放了你,下面的人会同意吗?怕会说我喝了你的迷魂汤啰。把你交给我们的战友、你们的对手,名正言顺。哈哈,你们的事我不管了,有什么话路上谈去。车给你们准备好了,有空回来看看我段络耳胡。”
吉普车在公路上奔驰,车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尘烟。
“你要把我押到哪里去?”马爱南眼睛盯着前面,好像在问天空。
“不是押,是送你回南溪。”于志建也看着前面。
“当你们的人质?”
“不,回红青团。”
“条件呢?”
“没条件。”
“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不敢奢望。”
“于志建,我告诉你,你不要在这儿扮演什么英雄,有什么目的就明说!”
“马爱南,我也告诉你,你不要把我于志建看成趁人之危的小人。是的,我曾经给你写过信,表示我的爱慕,那是我的权利和自由,就像你不理睬我,也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一样。我今天来接你,既不是想来报复你,也不是想赢得你的好感,是曾小川带信给我,我才来自讨没趣的。”
收到曾小川的信,于志建陷入矛盾的苦痛中,情感和信念就像两把利剑轮流刺杀着他的灵魂。
马爱南是他梦想中的白天鹅,他深深地迷恋着她甚至到了情不自禁的程度,明知得不到回信依然不断给她去信。现在她身陷囹圄,如果他不出手相救,她很有可能遭到不测。一想到她可能遭到的摧残,他的心就像被刺了一刀,痛得流血。
但如果去救她,就意味着自己丧失了立场,以个人情感代替路线斗争,他还有何面目面对自己的战友?
然而,两年多的冲冲杀杀,他已经感到有些厌倦,还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场革命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他头脑中常常冒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但一个人还是冷清了些,不如“红袖添香夜读书”更有情趣,而这红袖非马爱南莫属。他应该去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毁掉,那样他会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他恨不得马上就去恩溪,但又迟迟未动。因为他非常清楚马爱南深爱着秦天笛,自己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他即使救出了她,也只是丫头端面——空欢喜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而已。他实在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但曾小川信中的话像一只紧贴在耳边的蜜蜂,不断嗡嗡作响:“爱不是简单的占有。如果你过去在信中给马爱南说的话都是真的,就请你亮出男子汉的胸怀来证实你的诺言:‘无论结果如何,我将永远爱着你!’”
他终于去了恩溪,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马爱南对南溪反红派更有用,向段见章要人。段见章正愁找不到放掉马爱南的借口,听完于志建的话,把于志建上下打量了一番,嘿嘿一笑:“算你小子运气好,这个人情就让给你了。”
看见于志建满脸的委屈,马爱南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这几天,我太紧张、太敏感了。”
于志建点点头:“我知道,没什么。曾小川怎么知道我给你写过信?”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秦天笛知道吗?”
“我根本没有把信当回事,为什么要他知道?”
于志建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但就是忍不住。后来知道了你和秦天笛的关系,我也恨过自己,你我生活的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政治派别也不同,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难怪别人笑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不要这么说,其实你也很不错,只是我们之间有缘无分。”
“有你这句话,我也知足了。我真诚地祝愿你和秦天笛白头到老,幸福美满!”
“谢谢,我会记住你的祝福,我也祝愿你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难,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现在还不行,我们还是势不两立的两大派,不过我会永远感激你。”
马爱南讲了自己近十天的经历和见闻,病房里的人像听了一段《天方夜谭》,惊异、疑惑、思考:
“他们也讲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也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高调谁不会唱?真的杀红了眼,讲屁个纪律、屁个注意。”
“这个段络耳胡还想给我们拉关系、交朋友?”
“这是策略,离间我们和王司令之间的关系,一箭双雕。”
“我说他是怕我们报复,下矮桩了。”
马爱南还想解释什么,被秦天笛拉住。
“凡事都要一分为二,”曾小川不紧不慢地说,“有假的,就有真的。如果反红派只知道杀人放火,他们能存在到今天吗?段见章的话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他对马爱南的态度说明,他的确不想与红青团为敌。当然,从策略上也可以理解为远交近攻的纵横之术。他聪明,我们也不犯傻,多交点朋友未尝不可,只要不拿原则作交易。文化大革命两年多了。这革革保保的谁说得清楚?如果我们能争取他到红十条派这一边来,不是更好吗?”
马爱南平安归来,何立伟感到身上的伤也好多了,他欠起身子靠在病床上说:“这几天躺在病床上,远离了斗争,有了静静思考的时间,感触很多。趁今天这个机会,给大家谈谈我的这些想法:这次恩溪的失败,看是偶然,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其实必然,即便没有恩溪的失败,也肯定会有张溪、马溪的失败。为什么呢?我们红青团有多大能耐?东征南讨,西出汉中,马不停蹄,人不下鞍,好像没有我们,这地球都不转了似的。就仗着我们有点枪、有点人,可是我们的子弹是打一发少一发,我们的人是牺牲一个永远也没有第二个啊!马爱南平安回来,我去了一块心病;但杨连喜、苏明的牺牲,却成了我永远的心痛!这些首先是因为我自以为是、头脑发热、好大喜功,才铸成大错。这次受伤,虽然离死神还远,也算是相互招了招手。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不怕死,但没有必要去找死。我作为红青团的主要负责人,不能再让知青们去送死。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停止大规模的对外武装行动,主要搞好南溪的事情。南溪是我们的水,外面则是沙滩,离水而去沙滩,是龙也成了虫!这种赔本的买卖决不能再做。我们不是包打天下的英雄,我们只是普通的知识青年,我们只能做我们应该做、也能做的事情。”
曾小川找了个借口,把房间留给了马爱南和秦天笛。四周寂静无声,他们终于有了只属于两人的时间和空间。
“你瘦多了!”马爱南轻轻地捧着秦天笛的脸。
“你受苦了!”秦天笛轻轻地环住马爱南的腰。
“还算好。”
“你恨我吗?”
“恨死你了!居然只顾自己逃命,把我留给了反红派。”
“我——”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这个大傻瓜,我就喜欢你这个傻样。”
“后来,我真想单枪匹马闯恩溪,拼掉一个算一个,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你知道吗?我是天天盼你来,又时时怕你来。只要门外有响声,我就胆颤心惊,我……”
“别说啦!我知道,我知道!”秦天笛抱紧了马爱南。
屋里安静下来。好一阵,马爱南松开秦天笛的手,望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不问我,一个女人……”
秦天笛堵住她的嘴,“我只要你能回来。”
“你不怀疑……”
“我为什么要怀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天笛,”马爱南的呼吸急促起来,“我要给你,完完全全地给你!在恩溪我就发过誓,再见到你,我就给你!”
“我们不是说好的?等到革委会成立那一天……”
“不,我们不能等了,谁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天笛,抱紧我!”
窗外,两只蟋蟀在高兴地唱和。此时此刻,只有灵与肉的结合,才能抹去一切心灵的创伤和可能的误解。
《巴山壮歌》三十一、脱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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