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壮歌》十六、小川日记(一)
发布时间:
2020-01-20
来源:
一蓑客专栏
作者:
贺 岩

十六、小川日记(一)
7月26日
本以为抢了枪后,形势会骤然紧张,没想到南溪城依然风平浪静,除了用广播和大字报造舆论外,连小的摩擦都没有发生过。大概正是因为手中都有枪,又没有吃掉对手的把握,所以双方反而谨慎小心,谁都不愿意激起争斗。可见力量的均衡是和平共处的保证。
后来才知道,那天巴山红卫兵所以没敢开枪,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武装部的枪支大部分都抹上黄油封存好的,没经过擦拭根本就无法使用。这也是皇天有眼,佑我知青吧!
有了枪也不全是好事,整个招待所成天都在拆枪擦枪试枪,走火的事时有发生,搞得人心惶惶。有人还伤了腿,幸好没伤着骨头。
昨天晚上最吓人。我和何立伟正在商量事情,成杰盘着腿坐在床上捧着书看。只听得“砰”的一声,成杰手上的书变成了纸屑,满屋飞舞,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惊疑,杨连喜提着枪咚咚咚地跑上来,脸色苍白,惊慌地问:“遭到人没得?遭到人没得?”原来他在楼下擦枪,不小心走了火,子弹从楼板穿过,打碎了成杰手中的书,再钻进了天花板。也就是说,子弹是从距离成杰脑袋不到两寸的地方穿上去的,如果再靠近两寸,成杰的脑袋糊里糊涂就开了花!
听说没人受伤,杨连喜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板上。
人人都感到后怕,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成杰反倒没事似的,嘻皮笑脸地说:“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把我往后推了一下。可能是马克思嫌我出身不好,不想要我,就凑合着多活几年吧。说不定大难不死还真有后福呢!可惜我这本书,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杨眼镜,你非赔我不可。”
这成杰,人倒是长高了一大截,心还是像个小男孩,单纯得可爱。
总部应该出个通知:严禁在室内玩枪。
那把小手枪我挺喜欢,亏他想得到。可惜只有五发子弹,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又没准备使用。
7月27日
马爱南接到渝城来的电报,是她舅舅发的,说她母亲病重,要她火速回渝。秦天笛要陪她回去,她拒绝了,衣服都没带一件就匆匆忙忙搭车走了。她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能不着急吗?
她这一走,也勾起我对爸妈的思念和担忧。不久前爸爸来信,告诉了我一件埋藏很久的秘密:我在海外还有一位亲叔叔、爸爸的亲弟弟。当年爸爸和叔叔都是胡适的得意学生,在学术上小有成就,社会地位也不低。临解放时,胡适决定去台湾,要爸爸和叔叔同行。叔叔同意了,爸爸却断然拒绝,坚决留下来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并且说服了许多亲朋同事留下。党和政府对爸爸的行动给予了高度的评赞,并让他当上了省市政协委员。
几年前,爸爸收到叔叔托人辗转带来的一封信,说他现在某国大使馆工作,生活尚可,就是思念故乡和亲人,希望有一天能落叶归根,重归父母膝下。看后,妈妈劝爸爸把信烧掉,爸爸坚持把信交给了组织,以明自己心迹。
爸爸在信中说:“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你已经长大成人,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应该有面对现实的勇气。管好自己的事,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怎样照顾自己。”
原来我们家还藏有这样一颗定时炸弹!过去的许多谜,包括爸爸平时的谨慎、我不能入团、不能上高中,看来都与这个炸弹有关。问题是在文化大革命这个特殊的时候,如果它再次爆炸,会给我们的家庭带来什么后果?特别是爸爸,他已经是“反动学术权威”了,还会戴上什么“帽子”?真为他担心。
7月28日
杨红卫每次洗衣服时都要问何立伟有没有要洗的,有时甚至问都不问就自己到床上搜。虽然我明知人家的行为是光明正大的——因为她也收走成杰和其他知青的脏衣服,但是心里总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难道我是嫉妒她什么吗?我曾小川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洗衣服,巴不得自己的衣服都别人洗,谁爱洗谁洗去!
7月29日
巴中造反派要我们支援枪支,给我们带来了二吨大米、一大桶猪油,还有腊肉。团部决定借招待所的伙食团,自己开伙给知青解决吃饭问题,不然许多知青在县城呆不下去了。
雷家敏、杨连喜自告奋勇地当炊事员,说整天闲得难受,有点事做舒服些。刘强也争着要去当团长,有了他俩,这伙食团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何立伟给我一本书,瞿秋白的《多余的话》,手抄本,但我认为是真实的。读后感触良多,可是真的要写出来,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位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的遗言有许多难解的谜:既有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又觉得自己搞文艺比搞革命更适合;既对党内斗争有异议,又宁死不退党。按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应该是无所顾虑的了,为什么称之为《多余的话》?如果真的是多余的话,又何必说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没有了。中国的豆腐最好吃,世界第一。”这样的结束语是何等的大彻大悟!我现在还无法理解,什么时候找何立伟探讨一下。
成杰也想看《多余的话》。这个小毛弟,什么都想知道。给他吧,懂不懂是他的事。
7月30日
“八一”建军节快到了,今天和宣传队的几个女知青去拥军。武装部的干部们高兴极了,朱柱山抓着我的手说:“小丫头片子,听说你们的人叫你‘曾三高’,是怎么回事?”杨红卫嘴快:“就是高水平、高姿态、高风格。这句话本来是江青评价渝城一个造反派头头时说的。我们司令认为她也合适,就转送给她了。”这张烂嘴,你不开腔谁就把你当哑巴卖了?真想给她一耳刮子,轻轻的。朱柱山边听边点头:“我知道,这丫头片子嘴巴厉害,笔头也来得。哪像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一用劲,差点没把我的骨头捏碎。其他的几位副部长也忙着给我们倒茶、抓糖。王副部长还悄悄问我:“你的手枪好使吗?”真有点军民一家亲的样子。
来到县中队,没想到于志建带着巴山红卫兵的宣传队也在那里,县中队的工作他们比我们抓得紧。于志建对着我们满脸堆笑,还专门问马爱南来没来,好像完全忘记了我们是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真怪!
我们那位何司令呀,其他方面还可以,就是不喜欢出头露面。这点于志建比他强。
8月2日
今天逢场,本打算躲在招待所看书,爱南和家敏硬拉我去赶场。无钱不赶场。囊中羞涩,没什么东西可买,真不想去。无奈两人连哄连拖,说是去看看热闹,只得去了。
她们还想拉何大司令一起去,人家要下棋,说破嘴皮也不肯移动金步。不去拉倒,我才懒得开口去求他。
刘强要跟着去,被家敏一阵劈头盖脑:“人家女孩子买东西,你跟着干啥子?滚到一边去!”
刘强涎着一张脸,“这两天风声有点紧,安全第一,就算你们带了个警卫员。”
“那就离远点,莫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
“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这对冤家真是,狗见羊,合也合不拢,离又离不得;天天闹,天天亲。几次问家敏,都是一句话:“喜欢追就让他追呗,谁想嫁给他了?”嘴上虽这么说,听得出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莫非这就叫谈恋爱?搞不懂。
县城依然热闹。山民们并没有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也没有受抢枪的影响,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日子该怎样过还怎样过。记得爸爸曾经讲过,中国的封建社会是世界上最成熟最完美的封建社会。它表现出一种超稳定状态,自我修复能力特别强。不管天灾人祸、兵慌马乱、改朝换代把社会生产力破坏到何种程度,只要战乱一停,社会一安定,生产力就会得到迅速恢复,甚至出现过去没有过的繁荣。就像高速旋转的陀螺,不管怎样颠簸摇晃,最后还是平稳不倒。但是又因为这种超稳定性,使中国的封建社会在长期的延续中形成了自我封闭的特点,拒绝接受一切资本主义因素的侵入,跟不上世界发展的潮流,导致落后挨打、被列强瓜分的结果。以前我对这些有读天书的感觉,到南溪后才逐渐理解这些观点。南溪山民们的思想意识、生活方式可以说一千多年来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历次改朝换代对他们来说依然还是交租纳粮、生儿育女。闹红军应该是最大的冲击了,但红军走后,多数人依然这么过。对他们来说,油盐柴米远比反修防修更为现实,文化大革命闹闹就行了,闹久了也就没有新鲜感了。
“小川!”
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但身旁除了爱南和家敏没有别的熟人,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小川,是我。”
声音又响起来,的确是叫我的。是一个女孩,蓬乱的头发、黝黑的脸,背着一个大背篼,裤腿一只放下、一只半挽。有些面熟,但一时记不起是谁。
“是我呀,陈芳!真的认不出来啦?”女孩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几分得意。
“啊——陈芳啊!真的是你?”我终于想起来了,陈芳也是渝城知青,青峰林场的。当年我们曾一起在县城参加过先代会,还很谈得拢。但那时的她皮肤白皙,穿着整洁,哪里像眼前这个样子:活脱脱一个农村妇女,只是头上少了个青布包头。
“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了。贵人健忘嘛!”陈芳乐呵呵地说,看来活泼的性格没有变。
“不是我健忘,你这身打扮,我……”
“我这身打扮像不像个贫下中农?”陈芳伸开双臂,自豪地转了个圆圈。
“像,真像!”我只好点点头。
“那就行了。我就是不要别人认出我是知青。”
我把陈芳介绍给爱南和家敏,两人惊奇地上下打量着陈芳,好像在看外星人。
为了避免尴尬,我引开了话题:“这两年一直没看见过你,是不是躲回渝城去了?”
“笑话!本人一直坚持在南溪干革命,回渝城去干啥子?”
“在南溪干革命?怎么从来没有在县城看到你的影子?”
“为什么非要到县城来?我的战斗岗位是林场。”
“你们林场还有多少知青?你参加的哪派组织?”
“林场就剩我一个知青,我哪派都不参加。”
“那你怎样搞文化大革命呢?”
“和场长斗、和指导员斗噻!他们就是林场的当权派。”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了。
陈芳正色起来,“小川,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现在这样搞,大方向都错了!中央明文规定知青不能单独成立组织,你们偏要成立什么红青团;中央不准搞武斗,你们偏要去抢枪;毛主席叫抓革命促生产,你们却呆在县城不回林场。要是全国人民都这样,工人不做工、农民不种田,大家吃什么穿什么?不都得冻死饿死?”
爱南实在忍不住了,反驳说:“以前的工人农民不是干得好好的,毛主席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这是关系到党会不会变修、国家会不会变色、千百万人头会不会落地的大问题!我们不能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只有搞好了革命才能更好地搞好生产。”
我也说:“假如毛主席年轻时也是你这种观点,他就应该呆在韶山不出去,那么中国将多了一个会种庄稼的农民,少了一个伟大的革命领袖。如果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这样想,那么中国人民至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陈芳说:“好了,你们人多道理也多,我说不赢你们,我们各自保留自己的观点,都不强加给对方。你们抓革命、我促生产好不好?你们看,”她放下背篼,“这是我经过斗争,场里分给我的自留地种的包谷。刚掰下来的,卖了一些,这些你们拿去尝尝新。不管啷个说,我们都是知青,一家人。”
“你现在有自留地了?”雷家敏好奇地问。
“那当然。不然啷个叫扎根农村,跟贫下中农一个样呢?来,拿上!”
面对她的一片诚意,我们没有推辞。我请她到招待所坐坐,她说今天忙,以后有机会一定来。
刘强不知从哪儿搞来两瓶煤油,递给陈芳说:“这个玩意农村不好搞,带上吧。”陈芳高兴地收下了,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看见陈芳远去的背影,爱南感叹道:“没想到知青中还有这样不合潮流的人!”
我解释说:“陈芳的父亲解放前是开油辣铺的,一辈子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些钱。临近解放时,城郊的一个大地主要逃台湾,低价抛出土地。他父亲也是鬼摸脑壳,贪图便宜,买下了一大片田地,刚种了一季,渝城就解放了。农村实行土地改革,她家的田地全部被没收,还定了个大地主的成分。他父亲后悔不迭,从此清心寡欲,并且教育自己的子女:‘命中有,拿到手。命中无,莫强求。’‘见利不要争,遇事莫出头。’陈芳可能是受了她父亲的影响。”
雷家敏说:“其实我还有点羡慕她,与世无争,平平安安,自己劳动自己收获。要是林场能给我们知青分点自留地就好了,我一定把它种得呱呱叫。”
刘强赶快凑上来:“对头,‘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神仙过的日子!到时候,算我一个!”
“爬开些!你算老几?”
8月5日
又有一批知青从渝城回到南溪,说是渝城武斗越来越厉害,知青闲不住,到处去帮过去的同学打派仗,父母怕出事,就把他们赶了回来。没想到南溪还成了世外桃源。他们的到来,无疑壮大了红青团的力量。有个叫王畅的,军号吹得呱呱叫。以后红青团行动就有号声指挥了,真威风!
小弟说他发现了一辆没有主的大卡车,何立伟决定带人去看看。
“司令,就是这辆车,在车场坝停了好几天了,也没见过司机。”
何立伟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这是一辆八成新的解放牌卡车,带有蓬架和蓬布,底盘还备有防滑链,是辆跑长途的。
“谁知道这辆车是从哪里来的?”何立伟问。
“估计是甘阿凉一带的车。”回答的人中等个头,戴着眼镜,一脸的玩世不恭。
何立伟突然想起,“你不就是运动初期带头要‘砸烂社办场,杀回渝城闹革命’的孙聪孙团长吗?”
“司令就别再笑话了,谁的脑袋都有短路的时候。”
“怎么又回来了?”
“回城呆了大半年我算明白了,我们这类人‘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只有在农村还可以呼吸到一点自由的空气。这次回来,看到知青在南溪还有一块天地,我再不走了,下定决心跟司令干!”
“欢迎欢迎!不是跟我干,是我们大家一起干!”
“对、对,一起干!”孙聪紧握住何立伟伸出的手。
“你怎么知道车是甘阿凉的?”何立伟饶有兴趣地问。
孙聪扳着手指头,不慌不忙地说:“我长期坐不要钱的车,当然首先要知道这辆车会往哪里开,这车牌照就是路线图。你看,上面的‘川’字说明它是四川的车,它的第一个数字就是县专区所在地:1表示成都,2表示重庆,3自贡,4绵阳,5内江,6宜宾,7达县……四川一共有十二个专区,这辆车都不沾边,又带有防滑链,所以估计应该是甘阿凉等自治州来的。”
“有道理。”何立伟点点头。
“这辆车的司机可能是在外地工作的南溪人,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私自开车回南溪,现在又不敢回原单位,就只好把车摆在这里了。”孙聪继续说。
“我说呀,管它是哪里来的,既然没有人要,把它开回招待所再说。前几天抢枪我们没有车吃了大亏,这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刘强极力鼓动。
“好,先开回去再说。有人来认,还给他;无人来认,就算老天爷送给我们的礼物。”何立伟高兴地说,“谁会开车?”
无人应答。
孙聪一撸袖子,“我来试试。”
“如果你能把它开走,这辆车就归你了。”何立伟说。
“一言为定?”
“军中无戏言!”
“你开过车吗?”小弟担心地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孙猴子还没有碰到做不来的事,不信开它不走!”
一个知青证明:“莫看我们孙猴子其貌不扬,这小子野得很,胆子大、心眼多,什么东西一摸就会。前两天我们的广播坏了,他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车门锁着,只有砸玻璃。”小弟说。
“不用不用,玻璃砸坏了太难看。我自有办法。”孙聪掏出一截铁丝,伸进车门缝里,捣鼓了几下,车门居然打开了。
“看不出,你家伙还会这一手!”小弟眼睛都圆了。
“这叫艺多不压身,多样本事多条活路。”孙聪爬进驾驶室,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把螺丝刀,下掉点火开关锁,掏出一把电线头,东比比、西试试,把其中的两根电线头接在一起,汽车有电动机响的声音。
“麻烦哪位兄弟,帮忙摇一下。”他从车厢里递出摇柄。
刘强接过摇柄,插进发动机,先慢慢地摇动,然后猛一用力,汽车发出一阵轰鸣。
“好啦!”大家欢呼起来。
谁知几声噼噼啪啪后,汽车又没了声音。
“踩油门!”有人喊道。
“莫着急,再摇!”孙聪叫道。
又一阵噼噼啪啪,汽车真的发动起来了。
“上车!”小弟第一个翻上车厢,又跟着上去了七八个,大家争着要体验一下坐自己的车是什么滋味。
孙聪松开刹车,试着挂档起步。汽车猛地向前一窜,吓得他赶快踩刹车,汽车又猛地停下来,熄火了。
一切从头再来,发动,起步,猛地向前一窜,熄火……捣鼓了半天,车轮终于开始滚动了。
真是刚学剃头就碰上络腮胡。从车场坝到招待所的公路又是上坡又是急弯,车上车下的人都在着急地指挥:
“轰油门!”
“要下沟啦!左打!左打!”
“小心岩壁!向右!向右!”
“快点,抱石头塞后轮!要滑下去了!”
卡车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公牛,在公路上前冲、后退、左突、右撞、跳腾、蹲下。车上的几位勇士被抛上去、落下来,摇过去、摆过来,被折腾得七荤八素,不一会就脸色苍白。
小弟忙叫:“停!停!让我下去。”爬下车厢,蹲到路边翻肠倒肚去了。
孙聪汗流满面,咬紧牙关,像个牛仔,手忙脚乱地和胯下的“公牛”搏斗着,丝毫不敢松懈。
“公牛”大概也跳累了,慢慢地失去了暴躁,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被十几个知青牵的牵、赶的赶,用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完成了二百多米的“长途跋涉”——中间还差点撞断了一根电线杆——被赶到了招待所的空坝。而红青团的第一位驾驶员孙聪同志也宣布“路考”合格,取得了正式驾驶资格,红青团拥有了第一辆汽车。
《巴山壮歌》十六、小川日记(一)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