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壮歌》十二、分道扬镳
发布时间:
2020-01-16
来源:
一蓑客专栏
作者:
贺岩

十二、分道扬镳
朱柱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但嘴角不时地抽动,证明他是在努力忍受着身体的伤痛。半个多月来,挨打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只要哪里有粉碎三月镇反的批斗会,他就必须到场,也必定要挨打。前几天,他被踢伤了三根肋骨,送进了医院,才得到短暂的休息。
身上痛心里更痛:想当初,枪林弹雨十几年,打过小日本,打过蒋介石,真刀真枪,你来我往,干过几十仗,身上受的伤加起来,也没有这半个月多。而且现在连还手的权力都沒有,真他妈太窝囊了!
这文化大革命,他是越搞越不明白了:开始要军队不介入;然后又要求军队坚决支持革命左派,镇压右派;结果右派又成了左派;现在又要军队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打死打伤,自己抬走。”这算哪门子事啊?
参加革命几十年,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除了军事,其它的事通通由政委管,自己从不过问。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军队一直不介入,自己也落得清闲。怎么就偏偏在关键的时候,蹚进了这趟浑水,跟上“带枪的刘邓路线”,成了南溪“军内最大的走资派”?
病房外不时有人走来走去,那是巴山红卫兵派来监视他的,怕他逃跑。
“我能逃吗?就是身上没有伤,我又能逃到哪里去?也太小看我朱柱山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该承担的就承担,决不能装熊,量他们也不敢把我这二百多斤给交代了。”
但是,周晋政“靠边站”半年多了,都还没得到“解放”;粉碎“三月镇反”才一个多月,自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凭白无故地把别人打成反革命、抓进监狱,人家能放过你吗?
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像在争吵什么,还不断提到他的名字。他预感到,今天又没得好日子过了。
果然,钱斌带一群人冲进了病房。
“朱大部长,睡了这么多天,挺舒服的嘛。起来!到南溪中学接受批判。”
朱柱山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子。胸口一阵巨痛,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胸口的疼痛,下了床,穿上军装,戴上军帽——帽徽和领章已被摘去。
几个巴山红卫兵把绳子套上他的脖子,他只得把手背到背后。
“轻一点,做个样子就行了,他的伤还没好完。”有人提醒。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革命的残忍。三月镇反时,他们对我们手软过吗?快走!”钱斌猛推一把朱柱山。
十几个巴山红卫兵押着朱柱山来到南桥头,准备过桥去南溪中学。突然,桥头闪出十几个知青拦住去路,领头的就是刘强。
刚缝合的伤口再被撕裂,就很难再重新愈合了。自从和巴山红卫兵的矛盾在剧场公开化后,连续几天,满街的大标语都是“砸烂知造司!”“知识青年滚回林场去!”两边摩擦不断,冲突逐渐扩大。今后的路应该如何走?南溪知青又一次面临艰难的抉择。
一次决定造反团命运的讨论在招待所的一间大房间里激烈地进行着,到会的不但有总部的所有成员,还有各分团的负责人。
看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何立伟停止了搓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忍让,从此夹起尾巴,像过去支持东方造反团那样支持巴山红卫兵,拥护巴山红卫兵,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们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过去我们拥护东方造反团,现在我们又要支持巴山红卫兵,凭什么我们永远只能当别人的跟班、替他人做嫁衣呢?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扬眉吐气地唱回主角吗?”秦天笛气愤地说。
“问得好!那第二条路呢?就是与巴山红卫兵撕破脸,彻底分手。但是如果这样做,又有两种可能:一是拼输了,最轻的后果就是我们从此滚出南溪县城,重则当反革命甚至重新坐牢;二是拼赢了,那么南溪城就可能是我们的天下,但也只能是暂时的,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管不了这么多,活着干,死了算!就跟龟儿子干一回,大不了就当没从监狱里放出来!”刘强火爆爆地挽出手臂。
曾小川扶扶眼镜,“毛主席说:‘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既然历史把我们推到这个风口浪尖,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做一次弄潮儿呢?我们应该有自己的行动纲领,成为南溪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
“就凭我们这百十个知青,就想左右南溪的文化大革命?”有人怀疑。
“路是人走出来的,有志者事竟成。胆大者骑龙骑虎,胆小者摸猴子屁股。我们过去不是一直抱怨自己生不逢时吗?我们不是时时都想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吗?不管是命运的捉弄也好,是命运的青睐也罢,反正我们是和南溪的文化大革命连在一起了。既然历史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就应该放手一搏!或许我们的人生会因此而精彩。当年红军能闹红大巴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够在南溪干出一番事业?”何立伟坚定地说。
“这些道理我麻儿懂,问题是具体该啷个办?”
“第一,我建议给我们的组织改个名字,把‘渝城上山下乡知识青年造反指挥部’改为‘南溪红色青年造反团’简称‘红青团’, 暂时搁置知青的命运,把我们的斗争和南溪文化大革命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大家认为怎么样?”
“我赞成!”曾小川马上表态,“我们以前的名字是以外来者自居,自己孤立自己;改成‘南溪红色青年造反团’,拉近了与南溪群众的心理距离,容易得到南溪群众的认同,又不失知青的特点。”
“我也同意,”秦天笛接着说,“东方造反团,巴山红卫兵都可以吸收农民、工人、干部参加,我们这一改,也可以成立红青农民支队、红青工人支队、红青干部支队。”
“对呀!我们区的农民早就说想加入我们的组织,他们又不是知青,啷个行呢?这下好了,回去后老子就搞他个农民支队出来!”沙溪分团的陈庆明兴奋地说。
“小川,那你辛辛苦苦保护下来的公章不是白费劲了?”马爱南悄俏地打趣说。
“傻瓜!人家不正好把它留做纪念品。”雷家敏心直口快。
“我建议,应该组织一支我们自己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这样有利于去各区发动群众,扩大影响。”秦天笛提议。
“对!有言在先哟,我们抽到哪个分团的人,不要舍不得放哟!”马爱南说。
“没问题,”陈庆明财大气粗地说,“演出的时候先到我们分团,包你们吃好、睡好、耍好!”
“大家安静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何立伟招呼住兴奋的众人,“光有以上的方法还不足以和巴山红卫兵抗衡,我们还必须支持团结东方造反团,孤立巴山红卫兵。”
“赞成!赞成!”
“即使这样,我们这点力量还不能和巴山红卫兵抗衡,要想有决胜的把握,我们还必须借助一个能打鬼的‘钟馗’。”
“南溪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有,武装部!朱柱山!”
此言一出,好像收音机突然断了电,本来热闹纷纷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的意思是解放朱柱山?”陈庆明试探着问。
“对,支持武装部,解放朱柱山!”
“这绝对不行!朱柱山是三月镇反的总指挥,镇压我们的刽子手,提起他老子肚脐眼都是气。账都没有算清楚,就要解放他?绝对不行!”刘强首先反对。
“如果我们保朱柱山,不正好给了巴山红卫兵反对我们的口实吗?说我们勾结军内走资派。”秦天笛也表示难以理解。
“对头!啷个能和他搅在一起呢?不共戴天啊!”
“现在哪个都恨不得离军内走资派远一点,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我们反而往前拱,吃错药了?”
“朱柱山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钟馗’呢。”
屋子里一片反对声。何立伟始终面带微笑,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这些我都想过。但是我们再想远一点,现在全国的党政机关几乎全部瘫痪,一个国家总得要有一种支撑力量。林副统帅的地位不断提升,说明军队是毛主席唯一可信任和依靠的力量,是国家的柱石。听说最近毛主席有指示:军队绝对不能乱,谁乱军队就是自毁长城。又说:军队不介入是假,我看早就介入了。由此可以看出,军队将是文化大革命中最有发言权的力量。我们可不能都变成了属耗子的,眼睛只看得到寸多远。”
“那,我们可以支持武装部其他没犯过错误的领导干部,为什么非要保朱柱山?”刘强还是气不顺。
“经过我们各方面的调查,朱柱山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现在,一直在部队工作,历史清白,功绩显著,是真正的军人,不可能与什么黑线有关系。这次镇反,他名为总指挥,其实也是被人利用,他只是服从命令而已。军队最讲上下级关系,讲服从命令,只要他是武装部长,就没有人能代替他在南溪的作用。现在正是朱柱山处境最困难的时候,巴山红卫兵决心要搞垮他。‘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如果我们能不计前嫌,在这关键时刻拉他一把,就算以后他不支持我们,起码也不会支持巴山红卫兵。能争取到他的中立,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这种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我们都不去抓住,岂不是成了大傻瓜?”
曾小川表示同意:“当年吕不韦投资一名不文身为人质的秦异人,才有了后来的秦始皇,做成一本万利的买卖,可见权力的投资是最划算的投资。支持朱柱山是一着险棋,也是一着妙棋。现在的情况是:不下这着棋,肯定赢不了;下了这着棋,虽然有危险,却可能获胜。是下还是不下呢?”
“那还有什么话说?当然应该落子。”秦天笛是弈棋好手,一点就通。
“要得。是钢是铁,用了才晓得。反正身上就这么条烂窑裤,输光了也不怕!”陈庆明笑扯扯地表态。一看雷家敏的脸色不对,马上严肃地补充,“万一这买卖搞对了,说不一定还真的赚大了!”
何立伟继续说:“如果朱柱山真是毛主席的好干部,保护他就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他是黑线上的,我们能够保他就能够再打倒他。”
“既然司令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刘麻儿再没二话。那次批斗会,被巴山红卫兵打得啷个惨,朱柱山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包揽下来,不乱咬别人,我看他还像条汉子。我刘麻儿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只要他能站到我们一边,过去的事就是沙盘上的字,抹了不算。”
“好!如果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那我们今后的斗争大方向就这样定下来:依靠武装部,发动群众,团结东方造反团,打击巴山红卫兵,在南溪来个‘天翻地覆慨而慷’!”何立伟一锤定音。
“但是,朱柱山现在还在巴山红卫兵手中,我们啷个下手呢?”陈庆明问。
“那还不简单?老子带人去医院硬抢!”
“不、不、不,这是红青团的首战,一定要打出点名堂、打出点威风。你过来。”
何立伟附着刘强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刘强连连点头:“要得,行。送佛送到西天,朱柱山的事就包在我刘麻儿身上了。”
南桥头狭路相逢,看刘强这阵仗,钱斌知道,今天碰上麻烦了。巴山红卫兵和红青团双方时而“战友”时而“敌人”,交道没少打,也算是知根知底。但想起演出那晚上的胜利,他又豪气干云,没怎么把这十几个知青放在眼里。
“你们要干啥子?”钱斌先发制人。
“哦!钱部长,你们要把朱柱山弄到哪里去?”刘强摸摸光头,装出二百钱数不清的样子。
“到南溪中学开批斗会。”
刘强早就想“修理修理”这位作战部长,今天终于逮到机会。他先来了个猫戏老鼠,“嘿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不如刚遇到。我们正好准备了一个批斗会,人都到齐了,正要去找朱柱山这家伙,你们就把他给送来了。三月间的桃花——谢了!啷个说,让我们把他带走,开完会再还给你们?”
“那咋个行!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怎么能让你们带走?”钱斌寸步不让。
“这就怪了!朱柱山又不是你们包了的,你们斗得,老子们就斗不得?再说,老子们被他关进了监狱,一直都还没有找到出气的机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去消消饱胀。”刘强的态度开始强硬。
“说不行,就不行!你们今天敢怎么样?”钱斌也不示弱,提高了嗓门。
“怎么样?给你脸你不要。人老子要定了,不给就抢!崽儿们,上!”刘强跨步向前,一掌把钱斌推了个踉跄。十几个知青一涌而上,去抢朱柱山。
对方没料到知青会说动手就动手,仓促应战。双方开始了角力赛,你推我、我推你,抓过去、拉过来,暗腿明拳地干开了,喊声骂声搅成一团。双臂被缚的朱柱山成了人人必争的橄榄球,拉过来又抢过去,痛得他冷汗直冒、牙关紧咬。
到底知青身强力壮一些,没多久就撕开了对方的包围,把朱柱山抢了过去。
刘强好不得意,拱拱手说:“承让,承让,谢谢了!斗完后,一定原人送还。”然后带着朱柱山准备撤回招待所。
没想到刚一交手就败下阵来,钱斌火冒三丈,带领部下紧缠不放。
刘强故意逗猫惹狗,怪腔怪调地招着手说:“你来呀,你来呀!你啷个不来呀?”
突然,桥头传来一声大喊:“刘麻儿,给我站到起!”
得到巴山红卫兵的学生在南门桥被知青阻截的消息,于志建开始并不以为意。这类冲突摩擦近来时有发生,但是都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他不愿扩大事态搅乱了当前的大好局面,时常劝那些愤愤不平的部下:“人家镇反坐了牢,心里有气也可以理解,就让他们闹一闹。就这么几十个知青,又都是外乡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知青又是些不要命的家伙,我们去和他们一般见识,斗得伤了元气,岂不让有人坐收渔利?这种赔本的买卖我们不做。”所以对今天的事情也不想太较劲,只打算派几十个人去增援一下。
又传来知青要抢走朱柱山的消息,他有些迷惑不解了:如果是存心捣乱,怎么就十几个知青?如果是偶然冲突,怎么要抢走朱柱山?如果是要斗朱柱山出气,到会场来一起斗不正好?他感觉其中另有文章,决定亲自走一趟,就带着百十个中学生匆匆赶来了。
刚到桥头,正好看见刘强得意洋洋地拥着朱柱山往回走。光天化日之下,被知青把人抢走,这个脸可丢大了!于志建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喊一声,带人追了上去。
顿时形势突变,十几个知青带着朱柱山走不快,很快陷入学生的包围之中。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有的手中还提着皮带短棍。
刘强一看形势不妙,喊道:“保护好朱柱山,边打边撤!”
好在街道狭窄,巴山红卫兵的一百多人施展不开,形不成对知青的全包围。七八个知青断后,其他人围着朱柱山向后撤。
于志建指挥自己的人马,一波又一波地向前冲击。钱斌要出心中的恶气,更是一马当先,一时间皮带拳头乱飞。刘强见对方势大,也不敢下手还击,只是带着人抵挡住对方的攻击。
朱柱山生怕两方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账还会算在自己头上,忙喊:“红卫兵小将们,有话好说,千万不要武斗!”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好像是提醒了学生们,马上响起了“朱柱山挑起群众斗群众,罪该万死”的喊声。紧接着皮带越过知青的头,向他身上飞去。知青们不顾自己挨打,拼命护住朱柱山,但对方人多势众,眼看朱柱山就要被重新抢过去。
正在这危急关头,大礼堂上的高音喇叭响起来:“正告巴山红卫兵的一小撮刽子手,如果你们利令智昏,要在南溪挑起武斗,我红青团坚决奉陪到底!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紧接着,车厂坝方向传来充满杀气的口号声,整齐而有力,空气都为之震动:“为毛主席而战,完蛋就完蛋!完蛋就完蛋,叫你先完蛋!”几十个男知青,三路纵队跑步赶来。他们全部赤裸上身,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山区没有赤裸的习惯,而知青们来自长江嘉陵江边,从小就有下河晒太阳的习惯,当知青后更是如此,几乎一个热天都不穿衣服,个个晒得油光水亮——浑身洋溢着男人的野性。
眼前这一幕,是何立伟精心设计的。本来直接去医院抢朱柱山,是坛子里捉乌龟,简单又省事。但他考虑到,在医院动手会影响病人的安全,对全城的影响反而小;既然是红青团第一次独立行动,不但战必胜,还一定要打出气势、打出威风,让巴山红卫兵从此不敢小看知青,让南溪城从此知道红青团,所以选定在南桥头抢朱柱山。
看到这充满野性的阵仗,街上围观的群众哄地散开。巴山红卫兵的学生们一时呆若木鸡,等他们回过神来,知青队伍已经冲了过来,形成了两军对垒:一方是过去的学生,一方是现在的学生。
于志建迅速估计形势:自己的人马多出对方一倍,而且对方又是赤手空拳,看来对方虚张声势的成分多;如果今天就这样认输,还有什么脸在南溪称雄?他下定决心,一挥手,“继续抢!”
巴山红卫兵中也不乏血气方刚者,加上自粉碎三月镇反以来,他们从来都是百战百胜,也没有太把眼前的几十个知青放在眼里,听得一声令下,便奋勇向前,要抓朱柱山。知青紧护不放,双方几十个人搅成了一团。
当时的南溪,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武斗,双方都不愿在群众眼皮底下留下伤人的口实。所以这种冲撞,更多带有角力的成分,比谁的声势大、谁的力气大。
很快巴山红卫兵的学生就发现,他们的冲击就像碰上了肉山,推不动、拉不开,一不小心还会被弹回来,只沾了两手的油汗。
何立伟组织今天这次行动的目的很明确:抢走朱柱山,打掉巴山红卫兵的气焰,以独立的力量出现在南溪。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和巴山红卫兵恋战,只是指挥知青保护着朱柱山,缓缓向招待所撤退。
此时的朱柱山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今天被巴山红卫兵抢回去,已经不是断三根肋骨的问题。所以他不再挣扎,全身的力量自然倾向知青,撤退的速度快多了。
于志建岂肯善罢甘休,一见有机可乘,再次下令:“冲过去!一定要把朱柱山抢回来!”
一百多巴山红卫兵的学生呐喊着冲上去,因为心急,有的人开始挥舞手中的皮带和短棍。
见巴山红卫兵动了武,何立伟恶从胆边生,发狠道:“给我压回去!”
几十个恨得咬牙的知青,如猛虎般反身扑过去。这种街战,人多只是一种声势,决定胜负的在于双方排头兵的勇猛和力量。
小弟像猎犬一样,飞一般窜过去,没容对方的皮带出手,就一拳打了他个鼻子开花。
钱斌带领几个忘命的学生奋力抵抗,被刘强一肩膀撞了个踉跄,眼镜不知飞向了何处。
几个身体健壮的知青不顾雨点式的拳头和皮带,奋勇上前,一阵连推带搡、拳脚交加,如入无人之境,仅几个回合,对方的防线就崩溃了,只剩下满地找牙的份。
刘强、小弟等人打得兴起,正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二三十个女中学生手挽手地拦在了街中间,齐声高喊:“要文斗,不要武斗!”
这一招还真有效。“山不和水争,男不和女斗”的古训在大巴山是男子汉的准则,更何况稍有文明意识的知青?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勇士”们在花丛粉墙前止足不前,停止了追击。
何立伟想了想,就算冲过去,如果陷入对方的包围之中,形成混战,后果也不一定很妙,到底他们人多势众。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事来日方长吧。于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拥着朱柱山,向招待所退去。
目睹了红青团的凶悍,于志建也不敢再追。望着红青团和朱柱山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红青团抢朱柱山不是事出突然,也不是为了和巴山红卫兵争输赢,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行动。“难道他们真的要认贼作父、保朱柱山?怎么是知青在单独行动,没有东方造反团的人参加?”他有些迷惑了。
《巴山壮歌》十二、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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