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湖畔我的家(二)
发布时间:
2020-01-12
来源:
印象重庆网
作者:
刘玲玲
平静的民主湖每年都有一场喧嚣的时刻,那就是渔猎之时,这也是孩子们最兴奋的时刻。
我弟弟同学马良的爸爸个子并不高,但是当他满脸严肃的穿上橡胶衣裤、脚蹬胶靴出现在民主湖畔指挥工人们捕鱼时,我们一下就觉得他好高大威猛!他站在放干了大部分湖水的淤泥里沉着冷静地指挥着大家在湖底仅剩的一塘水里撒网、收网、捞鱼,眼见着在围网的关键时刻,鱼儿们高高跃起、跳出渔网之时,工人们会在他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中拼尽全力与鱼儿们斗智斗勇,顿时,岸上的欢呼声和工人们的呐喊声以及鱼儿拍打水面的“啪啪”声在民主湖形成了欢乐的海洋,场面非常热闹壮观。

(图片来源于网络)
待鱼儿收网上岸后,马叔叔会认真过称、登记,然后进行分配:学生一食堂多少斤、学生二食堂多少斤……,最后剩下的是教职员工们的,大致上按家庭人数分配,每一个家庭至少都会得到一条大小不等的鱼。尽管我们父亲是校领导,但是铁面无私的马叔叔从来没有给哪个校领导家里多分点鱼。领导们更是严格要求自己和家人不搞特殊化。
那些年,郑思群伯伯的小儿子在市委对面的小学校上学,每周上学放学郑伯伯都让孩子自己乘坐公交车往返。当时的公交车站很远,不方便。有一次他小儿子返校时得知他爸爸要去市里开会,就提前坐在了接他去开会的小车上。郑伯伯上车看见了,毫不客气的把他赶下了车。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学校的统战工作。学校是知识分子最多的地方,为了做好统战工作,校领导们都分别与一些著名的教授和民主党派人士结为朋友。我父亲的统战朋友是林诚毅,他是个法学教授,民主党派人士,林伯伯腰板挺得笔直,不苟言笑。但是与我父亲关系极好。他们俩都是高个子,林伯伯眼睛高度近视,走路的时候,我父亲会经常自然地搀扶着他,好多人都说他俩就像亲兄弟一样。
不仅仅是他俩好,我妈妈与林伯伯夫人余阿姨也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姐姐与林伯伯的女儿也成为了好朋友,她俩下乡时选择到一个生产队,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父亲去世多年后,林伯伯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日子到我家来看看,在我们家经济困难的时候,他和余阿姨会默默地给我们一些帮助。林伯伯的话语不多,但是每次见到我们他总会说:你们的父亲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学校为了保证教授们的基本生活,专门开了一个小灶食堂供教授们吃饭。以前的老农场太小了,专门开辟出一个大的新农场(现在的思群广场),种庄稼,种蔬菜,保障供应小灶食堂之需,让各位教授平安度过了那个艰难时刻。
很多年以后,我们的伙伴们回忆起当年,都会提到那时候的校领导们都以郑思群为榜样,个个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工作狂。我的一个闺蜜,她父亲是留苏回来的专家,系主任,几乎每天晚上都不在家,不是开会就是去教室看学生上夜自习,害得她每晚都因为见不着爸爸要大哭一场。
我们家则更是如此,晚上睡觉时见不到爸爸,待我们早上起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出门了,这是常态。虽然父母工作都很忙,但是我们有慈祥的奶奶关照着我们。虽然我们不像新华村、四联舍、松林坡的孩子们那样天天有小伙伴们在一起玩,但是我们家温馨的小院生活一点都不乏味。
和煦的阳光下,难得在家里的父亲指导着我姐姐读书,要求她在多读书的前提下读懂他出差去北京时收集买的《鲁迅全集》;虽然经济并不宽裕,但是他给我们每个孩子都订了报刊杂志,包括《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红领巾》、《少年文艺》等等。
父亲还要求我们养小动物,并记录它们的成长经历。
于是我们家喂了一群鸡,我们给每只鸡都取了名字,也知道每只鸡的秉性;厕所后面的小棚里还养过小兔子,草食全是我们到农场义务劳动拔草来的,兔子后来又生了一窝兔儿子,为了兔儿子们的自由,兔子父母在墙角挖出一个地道,带着兔宝宝们大逃亡,四宿舍上的女学生们惊呼:哎呀,下面有兔子!我们几个孩子出去追兔子,上演了一场人兔追逐赛。因为是老房子,家里老鼠多,我姐姐在她学校的草丛中捡到了一只小猫带回家来,奶奶很高兴:正好捉老鼠!那时候猫也是稀罕动物,同学们都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是母猫下了小猫以后,大家都来我们家后院的小棚里围观,家里经常很热闹。
最吸引同学们的是我们家大大小小的泡菜坛子,有无水倒扑着的腌咸菜坛,也有泡菜坛。闺蜜们最馋我家的泡菜,说我家泡菜坛里什么都能泡、什么都好吃:泡的茄子、西瓜皮都特别好吃!其实那是因为我奶奶勤俭节约,连吃剩下的西瓜皮都舍不得丢,放进泡菜坛里,却成为了孩子们的美味零食。有好几个教授的女儿们一到我们家,首先就去捞西瓜皮吃。
很多年以后,我母亲都会提到:当我家那两个巨大的倒扑在地上的腌咸菜坛子被掏空了的时候,她就会猜到是哪些孩子们来过我家了。我们慈祥的奶奶对我们这些孩子这样肆无忌惮的偷吃行为则一点都不责怪,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我奶奶始终大度的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不能把家里少得可怜的食物给别人吃,也从来不向我们妈妈告状。尽管她浓重的山东口音我们的伙伴们都听不懂,但是大家都无一例外的特别喜爱我们家这位慈祥的奶奶,多年以后都还在念叨着她老人家的好。
岁月悠悠,今天的我们也早已过了花甲之年。曾几何时,我不愿回到民主湖畔,因为那里曾经有过太多的美好,而一旦这些美好逝去,所有的回忆都是痛苦的折磨。但是不论我在哪里,不论处境如何艰难,我都会时常回想起民主湖畔的宁静和大学生们朝气蓬勃、青春跃动的身影,运动场上师生们活泼矫健的身姿,想起常在我梦中出现的我父亲、郑思群伯伯英俊坚毅的脸庞。父辈们走得很早,没有陪伴我们长大成人(我父亲也在文革中去世),也没有给我们留下财产,连住房和家俱都是公家的。但是他们留给我们了巨大的精神财富,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好而温暖。他们的初心是什么,我们现在才真的明白了。
在重庆大学建校90周年庆之前,我来到了民主湖畔,来到了曾经住家小院的遗址,点上三炷香,回想往事,祝福学校。
虽然民主湖畔温馨的家没有了,但是这些过往却不是云烟,曾经的美好永远留在了这里。人的生命会如同白马过隙,一瞬而过,但是民主湖畔会照样迎来送往一拨又一拨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启迪着他们崭新的世界。
我们不会永远生活在回忆里,但是记忆里的人会永远活着。
【责任编辑: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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