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石桥铺的一二三
发布时间:
2019-12-22
来源:
黄桷小屋
作者:
庞国义

近期,知名学者陈仁德先生在网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康熙年间从重庆老城到华岩寺的沿途风景——读清人高奣映<再游华岩记>》,此文详细介绍了清朝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高奣映于康熙16年(1677年)农历八月初二所写的《再游华岩记》,这篇游记不但展现了三百多年前石桥铺的风光风貌,还为我们解开石桥铺几个谜团提供了有力的支撑和帮助。
一、石桥铺地名称谓的来历
百度曰:“在今石桥铺正街东段建有两孔石墩桥一座,并在此建有铺递。石桥铺因有此石桥和店铺故而得名。”《石桥铺街道简志》也是如是说,成为官方对石桥铺命名来历的权威定义,但节外生枝却产生了另一种因“铺递”而命名的说法。
大家知道,我国古代为传递军报、政府公文,为人员及往来官员提供暂住、换马服务的场所叫驿站。各地驿站根据地理位置和任务的不同,分别称为驿、站、塘、台、铺等等。四川、重庆的驿道,明清时期大致是30里设一铺,60里设一驿。于是,重庆市《邮政志》称:“市境内,至今仍有以驿、铺命名的场镇,如白市驿、来凤驿、铜罐驿、石桥铺、邮亭铺等等。”此段话告诉我们石桥铺是因驿铺命名的。
那么,石桥铺究竟是以有店铺命名还是以铺递命名呢?是先有地名还是先有铺递呢?高奣映的游记给了有力的提示。
时任提刑,巡行川东的高奣映某天雅兴大发,第二次去城郊的华岩寺探访。一行人从市区出来,经过浮图关,顺着往成都方向的中大路策马向前,来到了一处地方,只见那里“林皋苍苍郁郁,野妇穫山田,村樵歌小径,一桥阔驾,点水无声,从骑衔尾,都从桥上渡,则石桥铺也。铺前败屋三间,病妪曝日。黄葛稠荫,又有逐末之徒憩其下,询之则遵义人。”高奣映记叙此次华岩之行途中见闻中宝贵的67个字,是我们目前见到的古人对石桥铺最早的一段描述,距今342年矣!
这60多个字中有桥,有店铺,有地名,无铺递。文章中的桥,只能是石桥,才能够承载一匹接一匹的马在上面行驶(“从骑衔尾”)。这同时证明:石桥铺这个因石桥和店铺而得的地名,在康熙十六年以前就有了。只是石桥附近的这个“铺”仅“败屋三间”,虽然不繁华,但却是石桥铺的标志和起源。既然有铺,周边居住的乡民和过路的客商肯定是不少的,这为石桥铺后来日趋发展,逐步繁华打下了基础。
高奣映的文章证明,石桥铺是因石桥与店铺得名,至于之后又设立铺递,两个“铺”字重复,纯属巧合。它与重庆境内大足邮亭铺、荣昌峰高铺等因铺递而得名的地方有明显的区别。可以肯定的是,后来在石桥铺设立官方铺递之后,对其街道的发展规模和扩充速度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
二、石桥铺始建于何年
百度和官方资料显示的“石桥铺建于清朝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没有说明凭据的是什么资料,我们多年来也引用了这个时间概念,没想到有误,造成以讹传讹。
陈仁德先生在他的的文章中写到:我在考证过程中意外发现了现有的文献中对石桥铺建置记述的明显错误,百度“重庆石桥铺”词条载:“重庆石桥铺始建于清朝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在今石桥铺正街东段建有两孔石墩桥一座,并在此建有铺递。石桥铺因有此石桥和店铺故而得名。”而我文中所举高奣映的《再游华岩记》写于“丁巳八月朔之二日”,即康熙十六年(1677)农历八月初二日,文中已有石桥铺之名,也有了石桥:“一桥阔驾,点水无声,从骑衔尾,都从桥上渡,则石桥铺也。”比清朝乾隆五十一年早了109年。而且石桥铺之建桥设铺,还应该早于这个时间,因为高奣映的时代石桥铺已经有来自遵义的商人了(“黄葛稠荫,又有逐末之徒憩其下,询之则遵义人。”)可见建成已非一朝一夕。这些都是铁证!
非常感谢陈仁德先生从浩瀚的历史资料中找到了高奣映的游记,又详细地分析解释了此文,把石桥铺的建置时间往前推移了至少一百多年。一般人读书匆匆忙忙,囫囵吞枣,大而化之,陈先生却能从中看出问题,多方考证,勘正谬误,不愧是一位学识渊博,思维慎密,治学严谨的方家学者。
石桥铺的建立,可从高奣映所处的清康熙年代追溯到明代。
据民国时期出版的《巴县志》记载,明代巴县(重庆府治地)把乡村划分为七十二里,其中就有石桥里。明代一百户为一“里”,那时地广人稀,其地域面积接近于后来的“乡”,这个“里”的中心就是石桥铺,石桥里的得名正是因为有了石桥铺。
上世纪八十年代,《石桥乡志》编纂组工作人员在编纂过程中,搜集到两本由本乡村民提供的有价值的族谱。其中《王氏族谱》记载,在明朝正德年间,某人入蜀在巴县西里石龙场的石井购置了产业。石龙场为石桥铺曾用名,当时的石井即近代公社化时期二郎大队的石井生产队。这不但说明石桥铺在明代就有了记载,连高奣映从石桥铺到华岩寺途中路过的石井也是早有名气的了。
到清代中叶,石桥铺街上已经近百家住户,有了多家旅栈、茶馆、油腊铺,成为巴县的繁华场镇之一。此时在此设立官方铺递,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三、命名石桥铺的桥究竟是哪座
石桥铺是典型的丘陵地区,老街周边的地势特点是北高南低,西北有平顶山,东北有烟墩山(烟灯山)。本地区雨量充沛,年均降雨量超过一千毫米,这些地表水四处汇聚而形成无数条小溪。除烟墩山、六店子、虎头岩的一条流向嘉陵江之外,其余均向南经过石桥铺周边地区汇集到桃花溪流向长江。
这些由北往南的地表水,有三股较大的水溪直奔石桥铺老街,为方便交通和居民生活,横穿老街的溪上便建造了大小不一的石桥,成为石桥铺的一大景观。究竟哪一座是命名石桥铺的桥呢?这是每个石桥铺人一直在关心并探究的问题。
我们这一代人都亲眼目睹过石桥铺老街的两座石桥模样,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一座是老街中部有一道近百米长的石板斜坡(据说这个斜坡是由一溜很长的石梯坎改建而成),坡坡底部是一块整石板架设的两孔平桥,长略五六米,宽略四米,春秋冬三季流水潺潺,夏季暴雨后汹涌滔滔。水流发源于平顶山,经白马凼而来,很多外地人和过客都误认为这就是石桥铺命名时的桥。
第二座是顺着这座平桥继续朝西走不到两百米,有一道小巧玲珑的单孔拱桥,四周都是整块的石坝滩,水流量比平桥小得多,水流来源于工程校后面的一带山坡。
奇怪的是当地老年人对上述一平一拱的桥的称呼,与它们的形状恰恰相反,称平桥为拱桥,称拱桥为平桥,有“平桥不平,拱桥不拱”之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什么诀窍或美丽的传说?尚待继续探索。
石桥铺老街自西(醪糟铺)到东(草房街)全长约2.5公里,这一拱一平的两座桥都在老街中西部。石桥铺街上老一辈的人都肯定地说,石桥铺老街东部还有第三座桥,虽然已经消失,但这才是命名石桥铺的桥。
上世纪八十年代,石桥乡编修乡志,根据民间流传的说法,派人考证过这座桥的位置,仅得出“在今石桥铺正街东段建有两孔石墩桥一座”的结论。
古代石桥铺老街是从东面的草房街发展过来的,那是重庆主城过来的必经之路,正是高奣映所见“林皋苍苍郁郁,野妇穫山田,村樵歌小径”的模样。再往前则是“一桥阔驾,点水无声,从骑衔尾,都从桥上渡”的石桥铺。我们读书的少儿时代,除了不见“林皋苍苍郁郁”之外,“野妇穫山田,村樵歌小径”的田园景象还依然存在。
清代康乾时期被称为“盛世”,内地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口激增,高奣映所见的“败屋三间”逐渐被淘汰,街道不断朝西扩展延伸,新建起一间间连排瓦房。
有口碑记载的是,民国初年石桥铺的邮政代办处正是设在桥边一家杨姓老板开的金银店里。我们认为,坊间流传的命名石桥铺的桥即是高奣映所见之桥,它的位置就在近代老街东部的石桥饭店(一门市)那一段地方,具体就在刘家理发铺和对面李家理发铺之间。
据刘家理发铺的后人介绍,父辈在刚买下这座店铺时,该店铺还只是用篾席搭建的灶壁房,这种临时过渡房与两边相邻的瓦房截然不同很不协调,多年后才改造成与整条街道相一致的瓦房。
这间房屋的下面,有一条长年流水的水沟,在街道南部背面坎下有一个一人高的涵洞,出水顺着农田流向山林村那条小溪。这水是从猪市堡(即后来的电保场一带)一带山坡流下来的,猪市堡后面是谢家垭口、汤家祠堂,毗连烟墩山。
从汤家祠堂下到草房街的半腰有一个李家院子,是民国时期的十七区公所(1946年才搬迁到醪糟铺的积善堂),修了一条简易机耕道和排水沟,使本来流向猪市堡的水改道,朝附近新建的公路涵洞流经山林村的堰塘、直奔下堰口。
这一来,正街东部那座“两孔石墩桥”水流量骤减,这个已经没有实际意义的仅能“从骑衔尾”的石桥便被改建成一个涵洞。街道东部就形成一个完整的街面与中部衔接。上世纪五十年代,有顽童钻进过这个涵洞,发现里面很宽很长,犹如一个能容纳数百人的地下避难所。据猜测,这应该是撤桥建涵洞时的产物。
同时,中部朝西而下的石梯被改造成石块铺成的斜坡,保留了坡下的水流量较大而且桥面较宽的石桥。不但使当时的主要运输工具板板车可以畅通无阻地通行,还可以使汽车贯穿街道的中西部分,与民国时期新建的石新公路相连。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现在石桥铺一座水桥也没有了,长满庄稼的土壤水田没有了,四周大大小小几十个波光粼粼的堰塘也没有了。东南西北的数条公路上,车水马龙昼夜穿梭,公路上空修建起十几座人行天桥。
一到暴雨天,下水道容纳不下的地表水满街流溢,犹如一道道人工河泛滥成灾,把我们的记忆冲淡了,把老街留给我们的许多谜底也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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